用美食鎮壓的戰鬥手段

林媽在福利會本是廚娘。

「一九九三年,我原本工作的工廠關閉了,我家也在關渡,離福利會很近,正好他們當時在徵廚娘,我就去應徵了。」

應徵到現場,她看見王修女穿著短袖短褲,整個頭髮包起來,大熱天裡揮汗如雨在煮飯,覺得她很可憐。「我那時幫有錢人打掃大樓,一個小時一千元,賺大錢賺慣了,突然來賺這一點小錢,地方又破破爛爛,看起來很辛苦,這個薪水不知道發不發得出來?」

她跟修女說手上還有工作,等沒有工作再過來福利會。修女說,好,我等妳。過了一個月,林媽見福利會還是沒有廚娘,心軟了,一咬牙想:「好啦,就幫妳做啦!」從此展開了在福利會與孩子們長期鬥爭的輝煌生涯。

「所以就開始煮飯啦。不是我自誇,我做的肉羹麵,當時的孩子那裡吃過那麼好吃的?」她津津有味回憶著:「我親自去買魚漿,還買豬肉回來親自摔打,然後一條一條做成肉羹,再下麵。那時候在鄉下,孩子都很野很壞,平時就很會打架,吃飯領菜照理要排隊,可是孩子們不聽話,工作人員根本管不動。」

「那強勢的小孩哦,吃到第二碗,弱勢的小孩都還沒領到菜,強勢的又插隊來要第三碗。我說:你給我站住,你吃第幾碗了?嗯,吃兩碗了。那你呢?都還沒吃。來,換你吃,換你拿。我管得住他們,因為我作的東西好吃。我說:你如果不乖我就不給你吃,你只能吃剩飯剩菜,新鮮現做的就不要吃。」

如此透過美食樹立起來的威望,著實令修女印象深刻。

成為生輔員

林媽家住得離福利會近,會裡人手不足,林媽經常過去支援。「那時候生輔員都做不久啊,孩子真的太難管。有時候我還去夜宿,幫忙顧小孩。有一次一個大學剛畢業的生輔員,撞見幾個男生脫光光在房間走來走去,嚇死了,打電話給修女說要辭職,她一分鐘也待不下去。那時候我就立刻趕過去,讓那個女孩先回去。」

生輔員光靠知識和愛心是不夠的,其實還需要人生閱歷,才鎮得住這群生毛帶角的叛逆少年。後來,督導向修女建議:還是再請個廚娘吧,讓林媽來做生輔員。於是,林媽告別了大廚房,搬去與孩子同住。

林媽幹生輔員幹得虎虎生風。首先,她嚴格要求孩子們生活的規矩,務必要自己洗衣服、掃地、拖地、倒垃圾、洗碗。「我對他們說,你們如果不會讀書不會做事,以後出去又沒有人管,那至少在這裡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她說。

她嚴格要求每一個細節,例如:洗衣服的時候要翻過來;晾衣服的時候夾子要夾好--我聽得一頭霧水,怎麼翻衣服?怎麼夾夾子?她看出我是不洗衣服的人,耐心地展示給我看。

有趣的孩子們

她又帶我參觀孩子們的房間。孩子們都上學去了,她順手幫忙拾綴雜物。第一個房間的地上放著電風扇,她說那是住這兒的超人得到的獎品。「他在校慶運動會的時候表演扇子舞,扇子很大支,結果一打開就甩到校長頭上,全校笑死了。他就是很搞笑,自然就很搞笑。這個電扇是他的國小畢業獎品,最佳人緣獎哦。我還第一次聽到有最佳人緣獎哩。」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問:是不是因為大家太討厭校長?有心人頒這個獎,也許是嘉獎超人竟打中了校長……

超人喜歡和自己玩角色扮演遊戲,特愛扮老師,老對著一張椅子講話。「他很會幻想啊!幻想又跟聯想在一起。他會對著椅子直接講:你這樣不行,你的座位太髒了,要整理。他回來就上課,吳超人吳超人,你今天在教室裡那個撕得紙屑都沒有清乾淨,以後你放學一定要清乾淨。他就說:是的,老師!」林媽在旁邊聽著聽著,自然而然就知道他今天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

超人連綿不絕的自言自語,有時候整得大家快發瘋。不過,他也有許多可愛的優點,例如,對倒垃圾這件事充滿使命感。只要時間一到,他就口中唱著五月天的名曲〈垃圾車〉,風雨無阻地追著車去倒垃圾。

另一個房間,住著落難王子。「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家裡超有錢,有很多輛名車耶。他爸爸常常揍他和弟弟,有一天他被打得渾身是血,自己衝出家門去報警,後來輾轉被安置到這裡。」邊整理孩子的桌子,她邊說:「他剛來的時候,鞋帶自己都不會綁,因為在家裡都是菲傭幫他綁。飯不會盛,因為都是用刀叉吃西餐,根本不知道飯匙是什麼,自己就用湯匙去挖米飯到碗裡。看到雞腳很害怕,跟我說,這隻雞怎麼沒有剪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