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孩子與生命拔河

「我剛開始的時候完全不會帶孩子，因為不是念本科系的。然後慢慢每一個人教我一點、教我一點，還有我自己回想爸爸媽媽帶我的經驗，我一直在調整怎麼帶孩子。起初用的方法比較傳統，自己脾氣也不是很好，好在同事、上面的老闆都很諒解，給我很大的空間，教我很多帶孩子的方法。最主要的是，我從孩子身上學到很多，他們給我很多的回饋……我就這樣一路成長。」

月美說著話，同時手腳俐落地餵食一個無法站立的孩子，先把他安置在特製的木椅上，用鐵架支撐起身體，然後小心地半口半口餵，唯恐不大會吞嚥的小喉嚨嗆到。這樣繁複的餵食程序，每天要重覆五到六次。

我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可對月美而言，這個孩子狀況不算複雜，還算是容易照顧的。她曾經帶過一個出生時只有六百公克，因視網膜剝離而眼睛看不見的早產兒，當時醫生教她學著幫孩子插鼻胃管、抽痰。「我傻傻的就去學，後來有同事跟我說，妳真的很敢耶，那個只有護理人員才做。我說，可是問題是情況緊急時，那誰來做?」她回憶。

「孩子太弱，動不動跑急診，急救時我都祈禱：拜託你不要死在我手上，拜託你不要死在我手上（笑）。插鼻胃管要餵食的時候，我們自己也會很緊張，常常他吃一吃就噴出來，我們又要餵到每天一定的量，怕他營養不夠。那個孩子大概兩個小時喝一次，吃完如果不睡就是吐，吐到我滿臉、全身都是，我一天要換六次到十次的衣服。每天我隨時睡在他旁邊，半夜聽到他發出哄哄哄的聲音，就知道孩子還活著（笑）。就是這樣很細心很細心的照顧他，他本來是插管的，後來訓練到可以用嘴巴吃，能喝奶能吃其他的食物。」

在福利會工作七年後，月美覺得太累了，打算離職，於是機構為她調整工作內容，調到其他單位服務。過了一陣子，同事帶著這個孩子去找她。月美說：「他看不到，可是他感受到我在。他一聽到我的聲音就開始哭，我一看到他也一直哭、一直哭，兩個就抱著這樣一直哭…那種感覺就是，我是被孩子需要的。」

這次重逢影響了她原先打定的離職決定。「哭完之後，我就帶他去玩，然後心情都比較好了。當下我就決定留下來了。對我來講這是一個關鍵點！」為了深愛的孩子們，她願意繼續奮戰下去。

自信的玻璃娃娃，煥發的悍與美

月美又想起另一個特別的女孩，荳荳。「那時候有個玻璃娃娃，剛從醫院來的時候大概三歲，全身軟軟的，但她很會和其他孩子爭風吃醋，是很強悍的孩子！」月美每次去抱她，幫她洗澡都壓力很大，孩子身體實在太扭曲。那時候她常常抱著孩子跑急診：「我看她活得那麼辛苦，有時會想，為什麼要救她？我問修女為什麼要救她？她如果走了、去當天使，不是比較幸福嗎？」

不斷陪伴孩子與生命拔河，承受身體疲憊及心理壓力的多重挑戰，月美坦承有時會出現崩潰感，但也會不斷湧生新的力氣。陪伴荳荳最苦的時候，她曾想：「她如果活下來了，卻不會走路，在地上繼續滾，那我會被她怨一輩子；如果她今天去做復健，因為這樣感染而生病、走了，我會愧咎一輩子。那到底要我怎麼辦？帶她真的壓力很大！因為我要對她負責，我要對機構負責，我要對我自己負責。後來只好想說順其自然，做一切能做的，然後又去請教醫生，再照醫生說的做。她原本來的時候是用滾的、用屁股走路，然後我們就慢慢慢慢做，後來她會走路了，大概是四歲左右，帶了一年之後會走路了。這中間做了好多復健。」

之前月美問王修女為什麼要救荳荳？修女回答：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