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萌季刊

那些我想留在孩子身上的溫柔 

文╱兒少組社工 張庭曼

如果時光能倒退十年，回到那個天天只想著玩樂交朋友、常常被老師記警告單、爸媽三不五時被請到學校「聊天」、十五歲的我面前，告訴自己:「妳未來會成為一位社工，會成為孩子口中的大人、五個孩子的媽」，我想她一定會笑出來吧！ 

從來沒想過，有天我會對著一個滿臉倔強的孩子說：「你可以慢慢來，沒關係，我等你。」也沒想過，我會開始反覆在責備與包容中拉扯，努力平衡心裡那份想保護與放手的糾結。

成為社工的日子，充滿水深火熱是日常，但更多的是溫柔灌溉。 

還記得每一個與孩子的第一次，第一次主動分享心情、第一次稚嫩的微笑、第一次說：「謝謝阿姨」的時候，我的心變得好溫暖，儘管我知道那只是一些微小的事情，但我知道我們的距離變近了。那一刻，我忽然感受到，我想為他們做得更多，這不再只是一份工作，更多的是我想要這麼做、我可以這麼做，我想看到他們的笑容、看到他們對我感到放鬆、聽到他們說:「我今天有點開心…」哪怕只是短短幾個字還是微小的行爲，都讓我有種「我們一起跨出了一步，還可以一起走得更遠」的感覺。 

大家常說社工是陪伴者，但在這個過程中，我更像是陪著孩子們一起長出一雙翅膀、努力學習翱翔，哪怕最後他們要自己飛，也希望他們知道，在這個家園裡，曾經有人這麼努力地撐著他們、陪伴他們跌跌撞撞，直到他們可以飛得很高很遠。 

成為「大人」這件事，真的不容易，當我才剛在成為社工的路上，學會面對自己的不安和懷疑，卻要在孩子們面前站得穩，甚至要學會「溫柔而堅定的拒絕」。 

孩子是敏銳的，有時比我們還更清楚自己的模樣，當我心情不好、說話語氣稍微急促一點，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感受到我的變化，所以我開始反問自己：我應該給他們什麼？展現怎樣的我？我能不能夠用一個完整、真誠的自己去面對這些孩子？能不能在我還沒有變得「很成熟」的時候，就先學會愛人，學會被討厭也不動搖，學會在他們發脾氣、頂嘴、挑釁的時候，依然看見那個在求助並表達「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期待被看見和幫助」的小小靈魂？

後來我才慢慢明白，除了提供資源、專業的技巧之外，更重要的是「我自己」。其實，到現在我都還不確定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大人，那我有能力帶領孩子們成為他們期望自己長成的樣子嗎？ 這個問題一直藏在我心裡，偶爾閃現、偶爾刺痛，但也許正因為我不確定，我才會更努力去思考怎麼和孩子一起發掘他們想要成為怎麼樣的大人。

我希望他們有能力面對現實的殘酷，也不放棄發現世界的美好；希望他們能保有那份願意相信他人的勇氣，也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希望他們不是成為「應該要」的樣子，而是他們「喜歡」的樣子...最後我才發現，自己想得太複雜了，我驚訝的發現：孩子們比我想像的還要堅強、還要有力量。 

人真的很神奇啊！接觸到了一個興趣、一個機會、一個挑戰，就會慢慢變成打敗困難的形狀。有個孩子對於生活和自己都沒有動機和目標，但當他發現自己做某件事情其實很厲害、可以幫助別人、甚至被稱讚時，他開始有了笑容、有了想法、甚至有了夢想。

我看著他們，有時也在重新學習怎麼面對自己的脆弱與成長，說真的，很多時候，是這些小大人在教我怎麼成為一個大人、教我怎麼在壓力下呼吸、怎麼從簡單的日常中找到快樂、怎麼從失落裡重新出發，他們無意間的某句話、某個動作，常常像一道溫暖的光，掃去了我那天的煩悶與疲憊。我們互相陪伴、互相成長，那種感覺既奇妙又珍貴，我很感謝家園裡的孩子們，他們讓我變得更好了。 

我常常會對孩子們說：「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你有好多優點，不要只讓阿姨看到，要讓大家都知道你是一個那麼棒、那麼貼心的人喔！」有時候，他們會靦腆地微笑著，也會因為害羞而將話題帶離，在我眼中孩子們的笑容就像太陽一樣，燦爛又溫暖。 

我由衷地期盼，當孩子們想起我這個社工的時候，回想起來的是一種「那個大人真的用心在對待我。」那個大人不是完美的，有時候也會講錯話、會不小心發脾氣、會笨手笨腳的處理情緒和事情，但她從來沒有要放棄我。

孩子曾經跟我說：「我覺得我可以什麼都跟妳說」、「能跟妳交流經驗真的是太好了」、「很期待我們未來的相處...」我差點當場感動到落淚！ 

愛是很單純的，不需要太多語言包裝，也不是什麼偉大的壯舉，只要是發自內心為他人做的事，只要我願意真誠以待，孩子一定會感受到。

我想把我所有的溫柔都留在你們身上，而我最大的願望是你們能把那些愛帶回自己身上，去好好愛自己，然後長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謝謝孩子們和約納家園，願意在你們的人生裡讓我佔據那麼一點點位置，你們可能不知道，你們教會我的東西真的太多了！謝謝你們讓我在成為社工的這條路上，越來越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成為一名社工、一個大家眼中的大人，有時候雖然會感到疲憊，但我從不後悔，我真心喜歡這樣的自己，也真心希望能一直、一直這樣溫柔地陪著孩子長大、體驗世界，同時也看見自己不同的模樣。加油！